山东大学齐鲁医学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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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涌泉:真正做学问的人
2020-02-26 10:57 易黎  来源:《齐鲁医学往事》   (点击量:)

孙涌泉(1918-1993),山东省博兴县人,1948年毕业于华西协和大学口腔学院,同年获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口腔医学博士学位。此后曾在成都呈修医院、东北抚顺矿务局医院、北京医学院任口腔科医师,1951年回到济南。作为山东省口腔颌面外科专业的奠基人之一,孙涌泉不仅在自己的医学领域创造了多个第一,他的人品更为世人所称道。

  他是病人眼里的好医生,学生眼里的好老师,父亲眼里的好儿子,妻子眼里的好丈夫,儿女眼里的好父亲。

一个人,如果只让一个人觉得好并不难,难的是让周围所有人都说好。

 

“他是我的丈夫,也是我的老师”

  “他是大学老师,我是小学老师,我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。”在妻子刘慕雍眼里,孙涌泉是一位知识渊博的人。

  孙涌泉的父亲曾经是一位牧师,专门在齐鲁医院做临终安慰。后来开始学习中医,并经营药铺生意。他考入齐鲁大学两年后,抗战爆发,孙涌泉不得不休学回家。

  后来,在其大哥建议下,孙涌泉来到四川华西医科大学。当时,华西医科大学是全国惟一开展口腔颌面和整形外科专业的大学,孙涌泉也从此奠定了他一生学习的方向。

  然而在他求学的路上却充满艰辛。

  由于当时很多城市已经沦陷,交通几乎中断,许多路程孙涌泉和他的同学都是推着独轮车,一路走过来的。每当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时,子弹常常从头上飞过。

  最终,从济南到成都,他们一共走了3个月的时间。而在华西医科大学,孙涌泉一呆就是7年。毕业后,他先去了抚顺矿物局医院,然后被分配到北京协和医院。

 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,张光溥主任开始筹建山东医学院口腔医学系,从北京、上海请来一大批专家,孙涌泉就在受邀请之列。后来因为种种原因,口腔系没有成立起来,别的专家先后回到原单位,只有孙涌泉留了下来,并最终协助张光溥主任筹建了附属医院口腔科。

  孙涌泉的妻子刘慕雍回忆说,“他的手很巧,上世纪70年代参加下乡医疗队那会儿,他一天最多能做十几个手术,不论儿科、妇科全都能做。最长的一次手术,孙涌泉从早上8点,一直做到晚上9点,他又累又饿,一句话也不想说。”

  刘慕雍在丈夫身上学到的不仅是这种敬业精神,更有许多做人的道理。

  “有一天晚上睡觉前,我忽然想起备课时有一个字不太确定读音,就问他应该怎么念,结果他也不确定,就要起来查字典。当时是冬天的深夜,我们家又没有暖气,我说等明天再说吧,他说,孩子是祖国的幼苗,你要想用一桶水浇灌他,自己就得先有十桶水才行,这容不得半点马虎!”

  于是,孙涌泉披着大衣,打开台灯查起了《辞源》。等到他全都查明白时,看到妻子已经睡着了,就把那个字的所有相关解释,全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,夹在妻子的备课本里。

还有一次,刘慕雍因为忙着做家务耽误了去学校开会,孙涌泉催她,她说,“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会,到时候我坐在后面,没人能看见我。”“别人看不见,你自己能看见自己啊!如果别人因为等你浪费了时间怎么办?”孙涌泉经常给家人重复鲁迅的话:珍惜时间就像珍惜生命一样。从那以后,刘慕雍不管赴什么约会,都会提前到一会儿。

 

“对别人很慷慨,对自己却很抠”

  孙涌泉一辈子都在替别人着想,在华西医科大学读书时,一位同学因为出国留学的费用不够,他卖掉了自己的自行车。邻居家里大大小小的事,他都主动帮着张罗。妻子在院子里种的丝瓜、向日葵也供大家一起分享。

  “文革时,他是学术权威,又有海外关系,但几乎没受到什么冲击,因为很多人都保他。”

  “他不仅给病人送钱送粮票,还经常把病人领到家里管吃管住。”刘慕雍记得有一次,孙涌泉领回家一个口腔癌病人,吃饭时,看到病人化脓的嘴,害她紧张了半天。“万一把孩子传染上怎么办?”

  孙涌泉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,给孩子起的名字简单又富有意味儿。

  大儿子叫亚男,二儿子叫亚夫,把“夫”字拆开,意思是第二个人;三女儿叫亚众,“众”由三个人组成;四女儿叫亚娣,“娣”是妹妹的意思。

四个孩子再加上孙涌泉的父亲,全家7口人就挤在两间平房里。刘慕雍记得她刚生完亚娣时,孙涌泉买了一条鲤鱼。中间鱼肚子上的肉留给爷爷,再往两边比较好的部分给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,正在休养的刘慕雍吃鱼头喝鱼汤,轮到孙涌泉时,就只能吃鱼尾巴了。

  孙涌泉对别人很慷慨,对自己却很抠。

  有一年孙涌泉去禹城参加下乡医疗队,公社里提供的饭菜中,腌咸菜的大缸里生满蛆虫,别人都吃不下,孙涌泉却照吃不误。后来,大家都跑去买烧鸡吃,他也被拉了去。别人一天能吃一只,而他一只鸡却吃了好几天。他觉得那样太奢侈了。

  一年四季中,一件中山装伴随孙涌泉走过三季,直到洗得发白。“给他做了新的也不穿,去日本访问时他还带着那件中山装。”刘慕雍回忆说。

  孙涌泉喜欢收藏古董字画,有了闲钱都用在了这方面,但文革时被砸的砸,烧的烧,后来,仅存下来的唐伯虎的画、慈禧的字被别人冒领了去,他一笑了之。

“他一辈子没享过福,连空调都没用过。去世时,家里一点积蓄也没有,全都接济亲戚朋友了。”刘慕雍说。

 

“凡事都要靠自己”

  孙涌泉的二儿子孙亚夫后成为一名口腔科医生。17岁就离开家上山下乡的他,跟父亲相处的时间比起其他兄弟姐妹来要少了许多,如今,作为父亲事业的惟一继承者,他以这种方式离父亲更近一些。

  “父亲对我们要求非常严格,小时候,我去医院随手用医院的处方反面写字他都不同意,他告诉我,人要公私分明。”

  孙亚夫在农村插队三年后,考入聊城卫校,然后被分配到县医院口腔科工作。30岁那年,他参加了全国统一的研究生考试,那时,孙涌泉是山东省惟一的一位口腔专业导师,但他为了考试公正,让别人出题,也不参与儿子的复试。“那时候也许是自己本身信心不足吧,最后也没有考上。”

  刚回济南时,孙亚夫总觉得自己学历低,不够自信。父亲经常鼓励他,“别人对你的态度并不重要,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先瞧得起自己!要靠自己努力,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!”

  “他总说,做医生要有一颗菩萨心,一个想从病人身上捞钱的医生永远不可能在业务上进步。”孙亚夫回忆。

  淡泊名利是孙涌泉留给子女最大的一笔精神财富,在他担任山东大学医学院口腔系主任期间,除了完成教学工作,开会、领奖的事儿他从来不参与。在参与全国口腔科大学本科教材编写过程中,孙涌泉为了把教材写好,翻阅了大量参考书,每天晚上都要熬到深夜。

 

“他是真正做学问的人”

  齐鲁医院院长魏奉才是孙涌泉的第一个研究生,也是全山东省第一个口腔专业的研究生。从1975年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齐鲁医院,他就跟随孙涌泉工作、学习,是最了解孙涌泉的人。

“他不仅在山东,在全国口腔界都很有名望,有些四川、陕西的病人都慕名来找他看病。”

孙涌泉在口腔科医疗、教学、科研第一线工作了四十多年,在口腔颌面外科专业有颇深造诣,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,是山东省口腔颌面外科专业的奠基人之一。1979年,孙涌泉开展腭裂整复改良手术——腭咽环扎术,属国内首创,对减少腭裂术后的复发、恢复正常腭咽闭合功能具有重要的学术和实用价值。这一发明在全国反响很大,孙涌泉还在美国国际口腔学术会议作了交流和推广。他还主持完成了“腭咽环扎术”电化教学影片,该手术方法直到现在仍在国内外医院应用着,其电化教学影片也一直是口腔学课堂上的示范版本,并指导着一代代口腔颌面医生的临床实践,推动着口腔科学事业的不断发展。

  “他不仅是位有名的口腔科医生,还是个出色的整形专家。齐鲁医院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手术,很多都是由他第一个做的。像鼻子、耳朵、嘴唇这些器官的再造,大面积皮肤移植,当时在整个山东也是首创。”

  “他的手特别巧,用肋骨做的耳廓跟以前的几乎没有太大差别,我们医院很多职工脸上有疤痕的,全都找他做,他永远都是来者不拒。”

  在魏奉才眼里,导师是真正做学问的人。

“他上班就坐诊,进门就看书,没事时就抱着个颅骨在那琢磨。现在,很多人为了晋职称,整天发表论文,却没给人留下多少印象。孙教授一辈子没发过几篇文章,但他却能影响几代人。”

 在孙涌泉的小女儿孙亚娣家里,笔者看到一本红色的硬皮笔记本。由于年代久远,封面的红颜色已经部分脱落,但左上角的红五角星还清晰可见,一看就知道是文革时代的产物。

  已经泛黄的内页中,用蓝黑色墨水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,有些地方还划了着重符号。

  “这是我爸文革时期做的笔记。”孙亚娣一边说,一边翻着笔记本,这让她再次感受到父亲的气息。

  由于经常去山东省图书馆借书,孙涌泉早就和图书管理员成了朋友。文革时,当别人都忙着搞批斗或者被批斗时,他却带着妻子、女儿去图书馆查阅资料。

  “那时候,省图还在大明湖那边,我爸进去看书,我和我妈就在附近玩。那时我只有五六岁,还不知道当时看英文书是要冒风险的。”

  这些笔记,即便现在看来,也有相当高的医学价值。不过,在孙亚娣眼里,那只是思念父亲的一种寄托。

  像这种将近两公分厚的笔记本,在孙亚娣家里一共有7本。

  孙涌泉的一言一行都是魏奉才学习的榜样。通常情况下,他白天做完的手术,晚上都要亲自去查查房,看看病人有什么反应。每次手术前一天晚上,他会专门查阅相关资料。做主治医师时,他没事还坚持练习打结,锻炼手的灵活性。每天早上,他都是第一个来医院上班。

  “他为人很厚道,和周围大夫的关系相处得非常融洽。做完手术后,他经常自己掏钱给大家买饭吃。一起外出开会、会诊,本来应该我们照顾他,可每次都是他张罗着给我们安排吃住。”

  “在他担任口腔科主任的几年里,所有节假日都是他值班。直到他去世前几年,那么大岁数的他还坚持值班。”

  在孙涌泉眼里,病人永远都是第一位的,“他对谁都是有求必应,很多病人最后都成了他的朋友。平时他都是亲自给病人换药。”

点点滴滴的记忆重叠在一起,让魏奉才得出这样的结论:“他真的没什么缺点,非常完美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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